糖锡 | 《橘子罐头》番外
*正文橘子罐头
*搭配圣诞快乐，劳伦斯先生食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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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是一年平安夜，冷空气早早席卷了首尔的每个角落。街道上的商铺早早装饰起来自己小店的里里外外，为圣诞节做准备。往常形态各异的店面被大差不差的圣诞装饰弄得千篇一律，远远望去，一条街似分不清哪里才是界限。
几十年里，原先的老旧楼房被拆掉耸起高楼，当初满载欢声笑语的体育场也被改成了商业区。街道两旁的树木因不同市长的喜好栽种又放倒，换了一排又一排。
变了吗？可是街道还是原先的地址，不变的面积，无非是路面又多了几处补丁，两旁的建筑物有些许不同。
幸运的是，闵玧其所在的小区躲过了拆迁，也就一直没搬家。当然，还有别的原因。后来他的事业一路绿灯，赚了足够多的名誉和钱后就离开公司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，版权费早已能够在汉江边买一套复式了。
可他没有。
绵绵无尽的思绪如同干泥巴一般牢牢沾满这座城的各个角落。闵玧其坐在窗前的摇椅上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场景，看行人匆匆而过，看车辆走走停停。他日复一日的在窗前看向一层玻璃相隔的街景，可看了这么多年也没等到想等的人。
他们的感情当然没有维持下去。
同性恋依然不被大众所接受，能够与世界背道而驰相爱已经很不容易了，更不用提去抚平那些褶皱和填补缺口。不合适就是不合适，哪怕当初的那一瞬有多么相爱。后来他们依然被冗杂的工作填满，被生活的琐碎压得喘不过气。连按时吃饭都是奢求，连吵架都要计算时间成本。再坚固的堤坝也经不起蚂蚁常年地挖凿，分分合合的感情终于崩溃在又一个平安夜。
说来也好笑，相识在平安夜，相恋于平安夜，复合在，分手也在。他俩到底是多看重这一天，赋予了它这么多层意义。
那时的他怎么也没想到，重复上演的分手桥段竟是最后一场。他们吵过，冷暴力过，一方歇斯底里一方沉默不语过，但这么心平气和的对话倒还是头一次。
其实是有迹可循的，两人的默契让他们预感到今晚这顿平静的饭会很特殊。郑号锡说他调到阿米国的分公司了，小国的学校也已经安排好，明天就走，以后这房子的租金就你一个人交了。语气平缓不紧不慢，神色也没有掀动一点波澜。他没有说话，自顾自的扒拉着碗里的饭，感觉有什么东西压在心口，好像是窗外厚重阴沉的乌云。
男朋友的立场不足以要求郑号锡为他留下来，他清楚郑号锡挣得比他多得多，除了同意理解接受没有别的选择。只是是异国恋更艰难罢了。
郑号锡起身去洗碗闵玧其才开口。
明天我送你去机场吧。
郑号锡说好。
那一别，平平淡淡，和他们以前的任何一次分别并无二致。闵玧其还和从前一样与他分享自己生活的点点滴滴，起初对面还会回复几条聊几句，后来愈发得不到回应，成了单方面叙述。
闵玧其告诉自己，他工作忙，没时间回复。这个为彼此开脱的借口被闵玧其用了好久，撑过了酷暑和寒冬，却没有等到花开。
他点开置顶那人的聊天框，盯着上次回复自己的时间发呆。屏幕熄灭又被按亮，机械重复的动作不知持续了多久才开始打字。
[你们什么时候回来，我想你了。]
手指悬停在发送键上犹豫不决，又删删改改几次，终于选定了一句自认为最合适的。
[你们今年回来吗]
发送之后顿时松了口气，他很奇怪他们不是亲密的人吗，为什么如今这段关系连发个信息都这么煎熬。接下来便是熟悉的、漫长的等待。
令闵玧其没想到的是，他刚准备起身去做饭时，手机响了。他欣喜的点开，对面发来的话却让他傻了眼。
[不回了，以后也不会回去。闵玧其，我以为你懂的。]
[我们已经分手了。]
这些文字争先恐后挤进他脑海里，一时间竟拼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回应。可是眼下无论如何排列组合郑号锡发来的这些字，都早已改变不了他们彻底且永远分手的事实。
痛吗？倒还好。
分手次数太多以至于忘记了最初的疼痛。更多的是他恨自己的愚钝，恨他自以为是的信任和了解，成为压垮他们的那最后一根稻草。他以为他和郑号锡之间足够默契，他以为他们会兜兜转转还在一起，他以为他和自己一样还爱着。
闵玧其从躺椅上站起来，身体发出筷子折断的声音，慢慢踱步到餐厅，取出酒柜里放的茶饼。
郑号锡淡出他的生活以后，以前改不掉的坏习惯逐渐向那人的好习惯靠近。他不像那些小年轻，分手后随机挑选一家酒吧喝个昏天黑地，然后在家里躺到床上装作自己是一具尸体，心安理得的腐烂发臭。太伤身体了，郑号锡在的话又要说教半天。
哦，不会再有人对我说教了。闵玧其想，那他也得改掉这些恶习啊，以前仗着有人照顾就肆无忌惮地糟蹋身体，以后却不会有了。
所以他把喝酒完全用喝茶代替，就是他们都爱的小青柑。所以他不再吞云吐雾，改成嚼口香糖。他也会尽量做到按时吃饭不让胃病再次找上门，会随身携带胃药应对突发状况。或许当代健康的分手戒断期便是如此吧。
他缓缓走回小阳台，轻车熟路的煮杯子洗茶，一套动作一气呵成。茶盏递到嘴边，热腾腾的香气挤进鼻腔里，熟悉的、令人心安的味道。
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，落日的余晖从天空中倾倒下来，铺满整个楼房。今年的平安夜没有下雪，显得景色也没那么清冷了。
还是会想他的，尤其在这个无比特别的日子。闵玧其想找出那个相框，当初郑号锡走时没有带走它，倒给他留了一个念想，也算是他所拥有的除回忆以外唯一将两人连接在一起的物品。
他翻遍了客厅卧室储藏间大大小小的抽屉柜子，甚至连厕所和沙发底都找了却不见相框踪迹。往常永远都在手边的东西有意要找时却怎么也找不到，总是如此。闵爷爷几十年的生活经验告诉他，不找它它自己会来找你。但老年人还有一个毛病，犟，想要的必须立马出现，唯有体力耗尽才能使他屈服。
闵玧其靠坐在沙发上发呆，他意识到承载记忆物品的消失，是在提醒，你该放下一些没有必要的回忆了，该忘记过去。人不是活一辈子，活几年几月几天，而是活那几个瞬间。郑号锡无疑填满了那些瞬间，永远鲜活且热烈的活在闵玧其的回忆里。
这便足够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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